克苏鲁神话

猎鹰岬的渔夫

The Fisherman of Falcon Point  译者:wswd009


    麻省的海岸地区暗中流传着许多关于以诺·康哥的传言——人们提起另一些传言时总是小心地压低声音——这些骇人听闻的传言出自印斯茅斯港口的渔民之口,因为以诺就住在距离印斯茅斯数哩的猎鹰岬上,这个细长的岬角孤零零地突入大海,因能够在迁徙季节看到游隼、灰背隼甚至大个子的矛隼而得名。直到失踪之前他一直住在那里,这么说是因为没人能确定他已经死了。

    他很强壮,背阔肩宽,两臂长而健硕。中年时他就蓄起了胡须和长发。他有淡蓝色的眼睛,方脸,眼窝很深。他若身披雨衣、头戴帽子,看起来就像来自一百年以前的人,刚刚从大篷车上走下来。他沉默寡言,习惯了独自住在风吹雨打的岬角上,那间他自己用漂木和石块建起的屋子里。在那里,他倾听海鸥和燕鸥的鸣叫、海浪和海风的声音,当迁徙季节到来时,他还倾听那些来自远方的候鸟的叫声,这叫声有时来自于无法看见的高空。据说他会回应那些叫声,据说他会和海鸥、燕鸥,海风、海浪交谈,和其他那些看不到人影却能听到的奇怪话音交谈,这话音属于那些巨大的蛙类,它们藏身于陆地上的沼地水泽之中。

    康哥捕鱼为生,生活单调但是他并无不满。他日夜撒网,到印斯茅斯、金斯波特甚至更远的地方贩卖他的渔获。但是在一个月夜,他两手空空地来到了印斯茅斯,眼神发直,就好像长时间注视落日而目盲一般。他走进城镇边缘常去的那家酒馆,独自坐在一张桌上喝着淡啤酒。后来有几个好事的熟人坐到他旁边,几杯烈酒下肚后,他才结结巴巴地说起来。他更像是在自言自语,眼神也根本没放在周围这些人身上。

    他说那天晚上他看到了伟大的奇迹。他驾船来到印斯茅斯海上一哩开外的恶魔礁边上,在那里撒下渔网,捕到了许多鱼——还有一个女人,但是那又不是个女人。她像个人类一样对他讲话,她的喉音却与蛙类类似,仿佛春天沼地里水泡吹出的笛音,她的大嘴又宽又扁,却拥有温柔的眼神,她有一头长发,遮掩着鱼鳃一样的裂口。她哀求以诺饶过她的性命,并且许诺在他遭遇危难时挽救他的生命。

    “是人鱼。”一个人笑着说。

    “她不是人鱼,”以诺?康哥说,“她有腿,虽然脚趾间长着蹼,也有手,也长着蹼,她脸上的皮肤和我一样,但是她的躯体的肤色就像海水。”

    人们大笑,不住地取笑他,他却对此充耳不闻。只有一个人没有笑话他,因为他听过印斯茅斯老辈人讲述的奇怪传说。这些故事属于快帆船和东印度贸易的时代,其中提到了印斯茅斯男子和南太平洋岛上海女的联姻、印斯茅斯附近海上的奇异事件;他没笑,只是听着,然后就悄悄离开了,没有和同伴们一同说笑,对此缄口不言。但是以诺·康哥没有理会酒客们粗俗的玩笑,更没注意到这个沉默的人。他只是接着讲他的故事,讲他怎样把网到的东西抱在怀里,讲她皮肤的冰凉触感和身体的纹理,讲他如何放她入水、看她渐游渐远,消失在恶魔礁的黑色轮廓之下,却又再次浮上水面用力向他挥手,随即一去不返。

    那一夜之后,以诺·康哥便很少来到酒馆去,就算去了也是独自坐着,躲开那些好事的人。他们会问他“人鱼”的事情,问他在放走她之前向她求婚没有。他仍然沉默寡言,喝完淡啤酒就走人。但是人们知道他再也不去恶魔礁边上打渔了,他在别处更靠近猎鹰岬的地方撒网;有人说他是害怕再次看到那个月夜他捞上来的东西,但是人们常常见到他站在岬角上眺望着大海,仿佛在等待一艘船出现在海平线上,或是在期盼大多数人渴求却错失的明日,或者说,他实际上是在等待大多数男人一生所寻求、期待的东西。

    以诺·康哥变得越来越孤僻,最后索性不去印斯茅斯边上那家酒馆了,而是把鱼直接拿到市场上卖掉,换得生活所需之后就匆匆赶回家中。与此同时他的人鱼传说也沿着海岸传开了,沿着密斯卡托尼克的河川传到了内陆的阿卡姆和邓尼志,甚至也传到了更加遥远的地方,覆盖着密林的幽暗山岭,那里的住民更加严肃地看待这个传说。

    一年,又一年,又过了一年,这天晚上,印斯茅斯的人们得知以诺?康哥独自捕鱼时受了重伤,当时他只能无助地躺在船里,直到另外两名渔夫发现了他、将他救起。他们把他送回猎鹰岬上的屋中,因为他一心回家,哪里也不愿去。之后他们便赶忙到印斯茅斯去找欧曼大夫,可当他们把大夫带到以诺·康哥家中时,老渔夫已经不见了。

    欧曼大夫对此只字不提,而那天找到他的两个渔民却低声重复着同一个故事:屋子里有一大滩潮湿的痕迹,墙上、门把手上沾着水渍,那水渍甚至延伸到了床上,他们正是让以诺·康哥在那床上躺下后便匆忙离开去叫大夫的。地板上有一串湿脚印,从屋子出去一直到海边,,脚印的趾间有蹼,深深陷入地面,仿佛脚印的主人正扛着什么重物行走,比方说以诺那样的重物。

    故事传开后,两个渔民却受到了嘲笑和质疑,因为只有一行脚印,而单独一个人不可能扛起以诺·康哥这样一个大块头走上这么远的距离;此外,欧曼大夫只是说他知道印斯茅斯的住民脚上长蹼,而他给以诺·康哥做过体检,他的脚趾很正常。想要亲眼证实传言的好事之徒前往猎鹰岬的屋子查看,结果失望而归,越发不相信他们的叙述。那两个可怜的渔民不敢作声了,因为有人怀疑就是他们杀了以诺·康哥,并且把这流言传播开来。

    不论以诺·康哥是去了什么地方,反正是再也没有回到猎鹰岬的家中,于是屋子在风吹雨打中变得衰朽,吹下一片房顶,打落一块板壁,烟囱砖块脱落,窗户玻璃破碎;海鸥、燕鸥和猎鹰飞过时不再有人回应它们;低语声在沿岸地区渐渐消退,某种黑暗的隐语取而代之,它取代了谋杀的猜测,讲述着黑暗之中某种更加奇异、可怖的行为。

    海岸渔民们可敬的长老,杰迪戴亚·哈珀,某天晚上回到岸上时对他的同伴们发誓说他看到一群怪异的生物从恶魔礁游出来,一群不全是人也不全是蛙的两栖生物,用半人半蛙的动作在水中游动,有男有女,总共四十多个。他说他们从船旁边通过,如同大西洋中升起的游魂般在月光下闪烁。他们在经过时唱着一首大衮的赞歌,而在他们之中,他可以发誓,他看到了以诺·康哥和他们一同赤身游动,和他们一同高唱着黑暗的赞歌。他惊恐地对着以诺大叫,以诺转过脸来看他。之后他们就连同以诺·康哥一道沉入波涛之下,消失无踪。

    但是在这事传开后,老人也被封了口,据说这是马什和马丁家族所为:人们认为他们和怪异的海中住民有盟约;哈珀不再驾船出海,因为自那以后他再也不愁钱了;他的同伴们也缄默不语。

    许久之后,又是一个明月之夜,一位年轻人回到了这港口城镇,他还记得小时候有个以诺·康哥。他说,当他和幼子划船经过月下的猎鹰岬时,一位果体男子突然从他身后的海中浮起,高到他的腰际。他站在水里,仿佛有人在举着他,近到几乎伸出船桨就能够到。男子没看他,只是以充满渴望的眼神注视着猎鹰岬上的废屋,他有着以诺·康哥的面容。海水从他长长的须发上滚落,在他的躯体上闪烁,在耳后阴影中的皮肤上似乎生着细长的裂口。突然,他消失了,正如他出现时那样。

    所以直到现在麻省的印斯茅斯沿岸地区仍然暗中流传着以诺·康哥的许多传言——此外还有一些传言,更加晦涩、更加隐秘的传言……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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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查员,你san值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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